清河一時氣結，嘟嘴道：“誰說我不懂啦？我什麽都懂！”

寶戩面色凝重地看著她，道：“你方才說的，是一時戲言還是真心所想？”

清河仰頭看他，奇怪地道：“當然是真的這樣想了。你不是說不可太過執著麽？那把引起執念的人殺了不是最好的辦法麽？”

寶戩不想她竟如此曲解自己的教導，心道定要糾正她的錯誤想法。一手抱起她，穩穩踏上雲端，道：“執念來自於本心，豈是殺人可以斬斷的？況且，若是引發執念的不是一兩人，而是千千萬萬，難道也要全殺了不成？”

清河嘻笑道：“那也未嘗不可呀！”

寶戩停住，直視她的清亮明眸，嚴肅地道：“那麽，若是引你執念的是我或者女媧，難道你也一殺了之？”

清河嗔道：“如果我的執念是你們，那就不叫執念了。”

寶戩默然一會兒，道：“清河，我輩中人，當存仁善之心。”

清河可愛的皺了下鼻子，不耐地道：“知道啦！”心想“執念”真是個不好的事情，就為這個二哥幾乎是在教訓自己呢，我以後絕對不要有“執念”！

寶戩深覺有必要讓這妹妹修習書畫典籍，使其明事理識事體，無心再去其它地方游玩，轉念間直接回了神都。好在清河體質大變，已能承受瞬間移動帶來的壓力，否則要好幾日才能到家呢。

純心宮內，恒無涯為沈睡中的純心海灌輸靈力，她的身體越來越差，每日清醒的時間最多不超過一個時辰，這還是在他日日輸入靈力的情況下，若無人為她續靈力，只怕早已隕落。

他心內煩憂擔心，面對純心海時卻還要強作笑顏。這時忽有所感，心裏一喜，剛起身便見寶戩抱著清河從天而至，飄然落在殿前。

清河鄭重的向恒無涯行了大禮，然後朝著純心海撲去，叫道：“母後母後，我回來啦！”在她心中，純心海和親生母親沒什麽區別。

恒無涯正欲制止，卻見純心海睜開了眼睛。

寶戩早已看出不對，低聲問道：“父王，母後這樣有多久了？”

恒無涯也低聲道：“自你們離宮，她就每日沈睡，只在月亮初升時清醒一個時辰左右。”停頓一下道：“幸許你兩個妹妹和你母後真的有緣，清河一回來，她就破例在白天醒了。”

那邊清河坐在純心海懷裏，抱著她的脖頸，愉快的撒著嬌，講一路上的見聞給她聽，嘰嘰喳喳說了一會兒，忽想起還沒展示過自己新會的本領，得意地道：“父王母後，我學會很多法術呢！給你們看一個好不好？”

純心海滿心歡愉，親親她的額頭，看一眼恒無涯，笑道：“我們的小公主也會法術了呢！好啊，讓母後看看你學會了什麽。”很奇異的，清河一回來她便覺身上充滿了清新的力量。

清河跳下她的膝蓋，身體輕盈懸空，張開雙手，一朵朵青蓮花從她白玉般的手指飄飛開來，逐漸充盈整個大殿，散發著特有的聖潔清香，嗅到的人只覺五臟六腑似被那股香氣清洗了一番，氣脈中多了絲磅礴的活力。

殿前的幾名侍女當即盤腿坐下，重新運行體內七經八脈。就連純心海也閉上眼睛用心體會那絲活力給自己帶來的益處。

清河不解，疑惑地望向寶戩，道：“二哥，我這法術真有這麽不堪入目嗎？。。。。。。母後竟連看也不看一眼！”

寶戩笑道：“不，清河的法術很好！不信你問父王！”

清河看向恒無涯，他撚著美髯微笑道：“清河，你做得很好！”

雖說認了恒無涯做父親，但偌大一個九天幻境，需要神王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，所以清河和他接觸並不多，尊崇敬畏自是有的，卻少了些親密，此時得了他的誇獎很是興奮，淩空一翻，身上多了個旋轉的圓光圈，一黑一白兩條魚在其中自在游動，若隱若現。

寶戩驚呼：“天命輪盤！”剛才他已施展通心靈術，將此次遇到的種種事情告知恒無涯。

故恒無涯問道：“這就是雲市姬家的天命輪盤？不是消失了麽？怎的在清河身上？”

寶戩搖頭，道：“我也不知，估計她自己也不知。父王，清河雖已具人形，但神煉似乎略為欠缺，心性也似從沒修過。還需請大德們引她修習。”

恒無涯頜首。

清河的確不知天命輪盤為何在自己身上出現，也不知可以用這兩條魚來幹嘛？只是心中一想起，它便出現了。

在九天幻境中，修煉其實指三個方面：法術、神煉、心修，無論何種派別，無論所修金木水火土中何種靈性，都包含在這三者裏面。法術通俗易懂，即指運用靈力顯露於表的各種招數；神煉指通過各類途徑獲取、錘煉、凝固自身靈力，培育神魂靈識；心修最難於描述，大致指通過冥想或其它方式對心性進行修養，但具體如何全憑個人，從古到今也沒有統一的方式，更沒有衡量的標準，而且不到一定的程度根本感覺不到心修的必要性。

中古紀時，大批強者突然陷入顛狂，然後爆體而亡，究其原因，即是因為強橫的力量及漫長的壽元沒有相匹配的心性，最終神智無法駕馭身體，導致悲劇發生。自那以後，心修成為九天中人最重要的修煉。雖說不一定能達到中古紀強者的境界，但有備無患，而且心修對神煉及法術都大有好處。

寶戩一直提到的“仁善之心”即是純心海心修的方向。

清河本和兩條魚玩得高興，忽驚叫道：“二哥，清如意呢？我們把它忘在桃夭山啦！這可怎麽辦才好？還能找回來嗎？”

寶戩安撫道：“放心，如意馬擅於尋路，它已在來神都的路上了，大約一個月後能到。”

清河松口氣，道：“還好！父王，清如意很乖的！”

恒無涯招手讓她過去，凝神為她檢查經脈，靈力很弱，但和以前比起來好了很多，至少有。很奇怪如此微弱的靈力竟能施放出那樣的青蓮花，也許是絕世青蓮和天命輪盤的功效，這兩樣奇物能為她所得，真是一大幸事。但以他之能，也無法知道是什麽令得她變大。

不過，那姬蔔和應天真君岑聞洪立此大功，應該給予表彰。神王陛下愛女之心拳拳，次日不顧長老們的反對，下旨召姬蔔入靈幻殿和長老們的弟子一起修習，並賜岑聞洪玄蘭經一部。

第二天，恒無涯特意帶清河前去神幻殿，她之前給長老們留下了朽木不可雕的印象，因而在恒無涯透露她已有靈力能夠修煉，要給她找個師父的時候，滿殿長老或望天或望地，一個個裝做沒聽見，神王的王權，在九天幻境的確不怎麽管用。

其實清河一進大殿，他們就放了靈識前去察看，結果自然不佳。若是像以前一樣偶爾的指導還行，但如果正經的收做弟子，只怕會把自己的老臉丟光，因而一個二個都打定主意今天要抵死抗命。

恒無涯暗怒，心想女兒有了這麽大的改變，這些人竟還是看不上眼！若不是自己做為神王，又要分心照顧妻子，沒空指導她，哪還能輪上你們？

待要強行下旨，就聽若苦長老打個哈哈，道：“陛下，清河公主本就冰雪聰明，如今已大好，我看也用不著找師父，自己看典籍就行。”

這不是明顯的諷刺麽？寶戩微怒道：“若苦長老！”

若苦長老神色不變，道：“要不，寶戩殿下來做她師父？”邊說邊斜了清河一眼，輕視之意不言而喻。

寶戩瞪他一眼，懶得理他的消遣之言。卻沒看到清河看著他的目光由期待變為黯然。

一日為師，終生為父。這可不是隨便說說的，九天幻境中，師徒是僅次於直系血親的一種關系，極其神聖和莊重。一旦正式拜師，師父對徒弟擁有父親一樣的權利，當然徒弟對師父也有很大的影響，所以在清河毫無修煉指望時，恒無涯沒有利用神王之威給她強行找個師父。而寶戩和她是兄妹，便不能做她師父，否則就亂了倫常。

關於這些清河當然一無所知。本來不要那師徒之名行師徒之實也是可以的，他的確教了她不少東西，但純心海身體長年不好，他要去尋找能給母親續命的靈物。待清河的事一了就會出發。

滿殿沈寂。清河突兀地笑道：“父王，我不要什麽師父！我是上代神王藍雲子的女兒，您的清河公主，這天地間，沒人配做我的師父！”

這樣傲氣十足的話，她講得輕松自如，眉宇間一片清朗，仿佛說的是人事周知的事實。

恒無涯怔住。

寶戩忽憶起她說要幫狐山魅殺人時的情形，那時也是這樣的平靜。

這話把人都得罪完了。殿裏氣氛冷凝，涵養好的長老冷哼一聲，五、六位性格火爆的同聲斥道：“狂妄！”

清河隨手一劃，一條瀑布平空出現，嘩啦啦流下來把喋喋不休的長老們澆個正著，只恒無涯幸免，連寶戩都被淋濕。不能怪他們沒有防備，實在是自神幻殿落成以來，從來沒有人敢在裏面攻擊別人。

一招得手，清河迅速化為青蓮向純心宮飛去。長老們或目瞪口呆，或暴跳如雷，卻都沒出手留人，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神王的。

恒無涯幹咳一聲，道：“諸位長老，朕管教不嚴，愧對大家！今日定當嚴懲清河，給各位一個交待！”

金城長老擦一把臉，連連搖頭道：“不敢不敢！是我等的錯！是我等不配做清河公主的師父！若無要事，我先告退！”

“金城長老所言極是，我也告退！”

“我也告退！”

圓覺長老邊退邊奇怪，這清河公主運用法術怎會如此之快？不用念咒語，不用凝靈力。

。。。。。。

剎那間人走得幹幹凈凈，恒無涯看著寶戩苦笑道：“清河怎會是這樣一種性子？。。。。。。很有趣，哈哈！”看著平日極重儀表的長老們一個個全成了落湯雞，真是說不出的好笑。

寶戩無言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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